在一個名為西水鎮的小鎮上，這日，天還未亮便傳出震耳欲聾的敲鑼打鼓聲。

人聲鼎沸，只見集市中有一名騎著高頭大馬的英俊男子，一身紅衣格外顯眼，在他身後，一頂大紅花轎緩慢前行，街上行人聚攏圍觀，均嘻笑連連。

葛仁餘騎在馬上，嘴角掛著會心的微笑——我的夢中人，謝謝你不嫌我窮，不愛慕虛榮，願與我過這平凡的日子。

 

 

心情愉快，看什麼都是開心的。當葛仁餘在一座用石頭砌的房子前停下時，迫不急待的的跳下了馬，然，還未有下一步動作，卻突然從群中傳來一聲大呼：“山賊來了，快跑！”

時間似靜止了兩秒，眾人不由自主的回身向路的盡頭望去，馬蹄踏地，捲起泥塵無數，那明晃晃的刀刃在陽光下顯得特別刺眼。

“嘶！”眾人倒吸口涼氣，都在同一時間反應過來，跑！趕緊跑！

待山賊還沒到達時，接親隊的人已跑了大半。

葛仁餘呆愣當場，一時不知所措——怎會這樣？西水鎮的貧窮遠近聞名，雖人人都知在鎮外百里處有一賊窩，可都深知他們不會來搶。自十多年前山賊到西水鎮劫掠，忙活半日，無處下手，空手而歸後，這十多年來，山賊再沒來過，為何今日卻突然到訪。

 

葛仁餘來不及多想，也不顧忌諱，迅速將轎帘扯開，橫抱出方雯冰就要往石屋裡跑。可就在他剛踩上門檻，一條鞭子纏住了他的腰身，鞭一拉，他像只風箏般被鞭凌空拉起，再摔倒在地。

抬頭時，一隻大腳掌迎面踩來，他兩眼直冒星星。

葛仁餘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兒，何曾受此屈辱。眼看那隻腳掌又將踩來，他迅速的向左側翻，爬起身來才看見那滿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，在其身後，一群勒馬粗漢正戲謔的望著他。

葛仁餘頓覺口乾舌燥，舔了舔舌頭，壓住憤怒，抱拳道：“不知與閣下有何恩怨，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，望閣下給點薄面，若閣下賞臉，今日酒水管飽，一同暢飲可好？”

“哈哈哈！”頓時，馬上的山賊笑得前仰後合，為首的山賊余光掃了眼葛仁餘，像看只螞蟻。而後目光漸漸移向方雯冰，大嘆：“真是絕世容華，以前聽人說我還不信，今日一見，果真如此。”

方雯冰妖冶的群擺隨風起伏，似湧起血色無邊，嬌豔到令人窒息。她眼神黯淡，無助的望著葛仁餘。

 

葛仁餘心裡的預感越加強烈——來者不善啊！

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，為首的山賊便下了命令，“將此人埋掉，女的帶走。”頓時，馬上的山賊手中的長鞭接踵而來，猶如滿天翻竄的長蛇。

葛仁餘狼狽的四處逃竄，身上早已是皮開肉綻。方雯冰看著他淒慘模樣，嬌小的拳頭握著咯吱響，卻無可奈何，突然她嬌喝一聲：“放了他，我隨你們走，若不然，我便一頭撞死在這石牆之上。”

 

“好。“為首的山賊點頭答應，待方雯冰上馬後，他又道：”只限今日。”

方雯冰氣急：“你，出爾反爾！”

山賊：“他不死，我寢室難安，你也不會真心待我，駕！”

數馬齊奔，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。

一切恍如做了場噩夢，葛仁餘雙眼無神、狼狽的坐在屋前，前一秒，喜事；後一秒，竟成空。這場轉折似乎是上天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。

屋裡的親朋好友見山賊走了，喜事也辦不成了，均搖頭散場。葛老爹拿著個包裹邁著顫巍巍的步子出門，“兒啊，趕緊去外面躲一躲，他們不會放過你的。”

葛仁餘遲緩了許久才搖頭，“不，我絕不逃避，總有一天我會將雯冰救回來。”

葛老爹無論如何相勸都毫無作用，急得直抹眼淚。

翌日，葛仁餘在西水鎮酒館門前失禁，惡臭引無數人指點。後又幾日，他跪在集市最喧嘩處抱著一小女孩的腿叫娘，引來無數爭議，漸之，鎮里人都傳他傻了，皆搖頭嘆息。

受此刺激，瘋傻也正常。半月後，幾名山賊來取他性命，他避開要害，卻嘿嘿直笑迎刀直上，中一刀，反而大叫：“好玩，好玩。”

山賊見此目瞪口呆，鄙視一番後大搖大擺的回了山。此後，山賊再沒出現過。

儘管如此，葛仁餘每天依舊會在街上轉悠一個時辰，做些稀奇古怪的事，讓人錯愕不已。鎮民同情他的遭遇，即使他做了些不可理喻的事，都不會計較。

轉眼，十年過，葛老爹於一日夜病逝。清晨時，葛仁余獨自抱著葛老爹來到效外，葬之。

墳前，他終於恢復正常，道：“為人，孝字為先，情字次之。老爹，兒這十年，白日裝傻，夜時習武，只為除掉惡人，一雪前恥，望您在天之靈佑我。”

後，葛仁餘迫不急待回到家中，找出老爹年輕時用過殺豬刀，以日繼夜的磨，磨好後，睡兩日養足精氣神，這就出了鎮。

 

他自問習武十年能對付幾名壯漢，但還沒自負到對付整個山寨。十年，對他來說是多麼漫長的歲月，他早已與縣里的捕快私自交好，謀劃這一天的到來。他願打頭陣，不圖金錢地位，只要山賊首領那一顆人頭。

葛仁餘在山寨下面的村子等了半月，終等到時機。原來那山賊首領又搶了名女子，明日又要當新郎。

“好時機！”宴席之前，他偷溜進山寨，宴席後，他趁著山賊都喝得酩酊大醉時，一刀一個血窟窿，將無數賊人送入了黃泉，數十名捕快也適時現身，因山勢陡峭而讓官府頭疼數十年的山寨因此被剿。

 

在面對山賊首領時，那把殺豬刀抵至他的咽喉，大喝：“可還記得我？”

山賊首領咬牙切齒，“葛傻子，你好心計！”

葛仁餘冷哼一聲，“天下鋒利的刀多不勝數，知我為何用殺豬刀了卻你的性命。”

山賊沉默不語，葛仁餘道：“因為你這種禍害只配用殺豬刀，願你來世變豬，任他人宰割！”

白刀進，紅刀出。待剿滅山寨後，他一間房一間房的找尋方雯冰的下落，心裡忐忑不安，十年過，她還在嗎？

當打開最後一間房，裡面黑暗潮濕，活像刑房，他終於看見了骨瘦如柴的方雯冰。

十年後的對望，他如山峰般筆直挺立；而她，孱弱無力。

她握著一把小刀時刻放在脖頸處長達十年之久，頸上有數道疤痕，已失了當年的艷麗。

他望她，眼中含淚；她望她，蒼白一笑——夫君，你終於來了。

誰也不會相信，十年之久，她還是處子之身。十年，多少個日日夜夜，小刀的刀柄已被她握變了色，好幾次，山賊不顧她架在頸上的刀，想強佔她時，她口中吐道：“生是葛家人，死為葛家鬼！”刀尖便刺進了脖頸，山賊慌了，頓時命郎中救治。她就像那山賊卡在喉中的魚刺，咽不下，取不出，日日如此。

 

葛仁餘手中的殺豬刀“哐當”一聲掉落於地，將瘦到感覺不到一絲重量的她擁入懷中。

她道：“我再沒有十年前的絕世容華，而你……”

 

他堵住她的嘴，擁她更緊，“我只恨自己來得太遲，也怪我前幾年並無把握，不願連累老爹，對此，你不怪我就好。

有妻如你，夫復何求。經歷苦難才會讓我們更懂得珍惜。人的容貌終有老去的一天，你最美的樣子已刻進我的腦海，對我來說，你還在，我的人生才會陽光普照。”

彼此凝視，她雖虛弱，嘴角卻掛著淺淺的微笑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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